從花蓮市區,走9號省道南下,經鯉魚潭、壽豐、鳳林、光復,就到達富源。富源舊時被稱作「拔仔庄」,因當地蝴蝶紛飛,蝴蝶被喚作拔仔而命名,於花東縱谷中央的富源,每到了春夏季,社區前的蝴蝶谷蝴蝶翩翩,美不可言。在這富源蝴蝶谷,有一群阿嬤經歷了人生的苦澀後,在這裡展開新的生活,學畫畫、開畫展、學日文、染布,或者自編搞笑劇,她們相互照應、彼此扶持,開展出嶄新愉悅的人生。
在阿嬤們出生的30年代,農業社會人力亟需的台灣,小孩生得多的家庭因為貧窮,或是有錢人家因為小孩夭折等各種理由,把小孩視為勞動工具或財產買賣,似乎是當時的普遍現象。洪瓊君形容,阿嬤們的童年故事,像是真實版的格林童話,她們被巫婆般的養母或是後母虐待、苦毒,而記憶中父親的角色也與格林童話一般缺席,甚至是模糊不清、無能為力。
《蝴蝶阿嬤》片中,一開始看到一群阿嬤,以十分認真的神情,進行著經驗之外的肢體訓練,想像中應該彆扭的學貓學狗的姿勢,她們做起來卻十分生動,沒一下又笑臉靨靨地開起玩笑,邊做邊聊中,還有阿嬤說二十年都沒這麼開心地笑過了。以四位阿嬤分別講述自己的童年遭遇為主軸,間或穿插她們的黑白照片,以及阿嬤們自己扮妝演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那些深刻片斷。張月英阿嬤,家境艱困,母親又生了七個女兒,才三個月大就被賣掉當養女,她講起被養母毒打的委屈,忍不住邊講邊哭;林細鍛阿嬤的故事,比起恐怖版的格林童話有過之而無不及,被後母虐待、拿刀追砍只好逃跑躲在工寮與眼鏡蛇共眠,又被抓回來而後被賣作童養媳......講起婚後也有波折,並不順遂,她卻好似對於生命的苦澀有著深深的體諒;古秀鳳阿嬤講到父親為還賭債以六百元把她賣掉時,卻是張著銀色的門牙笑開了地說著。而當洪瓊君問她:「為什麼賣你不賣別人?」,古秀鳳大笑回答:「因為我可愛啊,人家喜歡。」
對阿嬤們來說,一邊述說的同時,與父母分開、被虐待、生活辛苦的往事也歷歷在目,化為文字可能簡短幾行,但透過她們的講述,都是活生生的人生片段,對白有情緒有委屈與無奈。有的阿嬤邊說邊哭,有的阿嬤試著解釋小時候也有段好日子,有的阿嬤笑笑說著自我解嘲,不論經歷了什麼,現在的生活似乎是苦盡甘來的阿嬤們,用另外一種釋然的開朗解釋自己的遭遇。六十五歲開始拿筆學畫,有空就畫畫,還出了畫冊,鍾鳳英阿嬤說:「以前那麼可憐,七十歲再來開始也好。」
以一個劇團導演來看,洪瓊君認為,要作社區的舞台劇,最好是以社區的故事及生活經驗為體裁。以阿嬤們為例,社區劇團與一般專業劇團不同,一般劇團大部份導演說什麼演員就會跟著作,但她卻感到自己這個外來者,對於阿嬤們使用的語彙並不熟悉,不知道如何溝通才能達到她原先想像的表演形式;再加上劇本是阿嬤自己的故事,對白發展與排戲時,阿嬤們很堅持用自己的方式表現,這對洪瓊君而言,也是完全沒有過的經驗。或許也因此,整齣舞台劇阿嬤們演來,肢體動作十分有創造力,也相當放得開,著實讓人印象深刻。洪瓊君說,她很喜歡阿嬤們的表演,她認為阿嬤們能這麼暢快地表演,也許也源於她們對生活的經驗深刻,而阿嬤們的表現似乎也是另一個出乎預期的成果。而後,社區理事長堅持劇團的表演一定要有劇本,讓阿嬤們背劇本、走位,演出結果則是一個慘,洪瓊君形容這是緣木求魚,她回頭舉《阿嬤的故事》為例,她們之所以可以台詞流利肢體自然,因為她們罵人的台詞都是來自於被養母打罵的真實情景,裡面有他們的經驗和感情的投入。她認為藝術要進入社區,藝術的角色不是改革者,而是透過藝術的技巧或活動,將此地的生活經驗挖掘出來,社區劇場要回歸到生活面,將戲劇與生活結合在一起,也要視社區劇團的對象,其年齡、背景等條件去調整。